不只是工作營的成員很熱血,在「學生運動」還能喚起激情的年代﹝今日台灣沒有「學生運動」,只有「學生鬧劇」﹞,不少東海學生也都相信只要青年人團結起來,就有機會讓國家更好、更有尊嚴,甚至可以改變世界,讓世界趨於公義與和平。

想當年,國民黨的威權統治給了黨外人士衝撞體制的理由;在前仆後繼的種種運動中,不僅造就很多政治明星,也促使國民黨不得不回應台灣人對於民主的聲聲呼喚。回首來時路,誰能想像治台50年的國民黨後來會失去政權,又有誰能想8年前像風光搶下總統寶座的陳水扁未來極有可能淪為階下囚?

我們從小被灌輸「兒童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青年是國家未來的棟樑」這種觀念,當年受教於大專的學生普遍都有願景,不只自詡為知識份子,也希望可以為國家社會貢獻一己之力,讓自己不致被淹沒於歷史洪流中。而今社會高度發展,很多當初未竟的理想如今都獲得了實現;我們不僅不需要衝撞體制,甚至學會噤聲,不再怒吼著這社會其實還未完全消弭的種種不公平……


保釣運動

大家都知道馬英九年輕時曾參加保釣運動,維基百科在「釣魚台列嶼主權問題」這一詞條甚至直接載明:『1970年代保釣示威最早可以追溯到1972年在聯合國總部由台灣留美學生發起的保釣運動,中華民國第12任總統馬英九及其老師丘宏達教授亦曾參與這項運動。』我不知道此段編輯者如此認定的根據及用意為何,但早在1970年12月19日,留學生胡卜凱、李德怡等人在普林斯頓大學發起組成「保衛釣魚島行動委員會」,實則就已經拉開了保釣運動的序幕﹝註一﹞。

在華人世界風起雲湧的保釣運動中,東海學生也沒有缺席。1971年4月初,因為釣魚台事件,呼籲「維護國家主權」的海報貼滿了東海郵局的整排牆面。4月16日,東海學生在學生活動中心召開「釣魚台事件臨時大會」,會中除發起全國性「大專生一人一信致美國總統尼克森運動」、出版《釣魚台專刊》外,還推派陳久芳、徐錚、金惠敏等人為代表,至美國大使館遞交抗議書。

4月23日,上述三位東海學生代表在總教官陪同下前往外交部,獲北美司長錢復接見。錢復表示:『釣魚台事件是國際爭端而非領土侵占,政府正依循國際法例解決問題。』﹝代表們聽到這種說法不會懷疑自己挺身捍衛的到底是什麼嗎?﹞對於釣魚台事件引發的學生運動,錢復的看法則是:『學生的表現為政府盡了很大的力,但若能更進一步為此事件收集資料,提出有力證據,則此種冷靜積極的方法更能表示對政府的信賴及支持。』最後代表們呈上致部長書及致美國總統、大使信函的副本就離開外交部了。反正留在那兒也沒用,只是聽錢復在打嘴炮吧?還要學生收集資料、提出有力證據咧!政府的特務都只用來對付台灣人就是了?話又說回來,如果政府在釣魚台事件中可以展現國格,讓國人信賴又支持,學生還犯得著發起保釣運動嗎?

離開外交部後,東海學生代表們轉往美國大使館,由陳久芳﹝13屆政治系畢﹞宣讀致馬康衛﹝Walter McConaughy﹞大使書及致美國總統書。馬康衛雖不同意信中對美國政府的指責,但承諾會將此信轉交美國政府。接著代表們強烈抨擊美國政府將釣魚台與琉球視為一體的說法,請美國政府不要為了一時利欲而傷害中美間的情感。馬康衛表示會將這些意見轉達至美國政府,技巧地結束此次談話。


野百合學運

著名的野百合學運現場,也少不了東海人的吶喊。

1990年3月,國民大會通過臨時條款修正案,將該屆代表任期延長為9年,遂引起公憤。3月16日,9名台灣大學的學生到博愛特區靜坐抗議,拉出寫著「同胞們,我們怎能再容忍七百個皇帝的壓榨!」的白布條,為野百合學運揭開序幕﹝隔天轉戰中正紀念堂廣場,指揮中心成立﹞。到18號,台大學生的靜坐已迅速發展成全國性的學運份子串連活動。

3月19日上午10點50分,東海大學社會研究所學生方孝鼎,於廣場上宣佈絕食,並發表絕食聲明,要求總統李登輝與行政院長李煥在21日前達回應廣場的四大訴求。該項聲明獲得9個人的聯署,並在短短3天內擴大成有60人參與的龐大絕食團。

20日,廣場靜坐的學生已超過5000人,各級議會均派代表前往探視;但難得的是,基於超黨派原則,沒有政治人物得以上台發言﹝原先打算見縫插針的人還真囧﹞。

21號下午3點李登輝在總統府接見學生代表,雙方達成4點共識﹝內容參見三月學運﹞。會談後學生代表回到廣場,而廣場上的學生看過會談的錄影帶後,進行分校討論。最後,校際會議以22:1的壓倒性票數,決議於22日早上撤離廣場。

3月22日早上,指揮中心正式宣佈撤退,並聲明『追求民主、永不懈怠』。校際會議最後決定繼續「全國學生運動聯盟」之組織工作,各校學生遂陸續撤出廣場,結束為期6天的野百合學運。

東海人在野百合學運的參與程度,要屬歷史系郭紀舟為最深﹝儘管帶頭絕食的方孝鼎搶盡鋒頭﹞,他是統籌廣場活動的指揮中心七人小組成員之一。除了這些在歷史留名的關鍵人物外,17日下午東海第一批學生抵達廣場支援靜坐,人間工作坊等社團在現場成立「東海學生自主聯盟」,其後幾天東海學生陸續加入廣場靜坐。

至於其他沒能來到廣場的東海學生,也有他們聲援野百合學運的方式。早在16日晚間,人間工作坊、大度山社、東風社及長青團契等社團即會商要採取抗議行動;後來獲悉台大學生靜坐,諸多學生遂直接從台中趕赴台北聲援。19日,東海大學行政會議擬定了東海大學師生聯合聲明,由校長梅可望對外發表,對學生在廣場靜坐的行動表示支持。當天,「東海學生自主聯盟」也在校內舉辦「共赴國難說明會」,持續策動學生北上投身學運。

20日,「東海學生自主聯盟」於東海舉辦「中正紀念堂廣場報導說明會」,由參與廣場靜坐的學生親自報告。說明會中蕭武昌、羅裕欽等二位學生宣布在校內絕食,與廣場學生同進退。之後聯盟改採快訊方式向校內報導廣場動態,並負責照料廣場上的學生。

據統計,野百合學運期間,來自東海的學生就佔廣場靜坐學生的1/10,僅次於台大﹝1990年台大學生總數約比東海多1萬人﹞。至於東海校內,也有演講、絕食及海報抗議不斷與廣場學生呼應。

令人欣慰的不只是東海學生沒有消失在歷史現場,更重要的是野百合學運提出的四大訴求﹝包括「解散國民大會」、「廢除臨時條款」、「召開國是會議」及「提出民主改革時間表」﹞,在學運之後普遍獲得了實現。李登輝一方面依照其對學生的承諾,召開國是會議,另一方面也在1991年廢除《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並終結「萬年國會」。




註一:
太平洋戰爭後,琉球﹝沖繩﹞即成為駐日美軍的基地。1969年11月21日,美、日兩國發表聯合公報,美國同意於1972年以「剩餘主權論」為由,將聯合國託管的琉球群島﹝含釣魚台列嶼﹞交還日本。

1970年12月19日,胡卜凱、李德怡等人發起組成『保衛釣魚島行動委員會』串連美國各地華人留學生,並於1971年1月29、30日分別在美國東西岸6個地區舉行示威活動,而這股怒火也迅速地傳到台灣、香港,其後由學生為主幹的保釣運動可說是方興未艾。

1972年5月15日,美日兩國在琉球首府那霸近5萬名示威群眾的抗議聲中,還是完成了琉球的移交手續,保釣運動遂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




延伸閱讀:
一、高成炎,〈保釣現場〉。
二、《海峽評論》211期社論,〈馬英九保釣初試啼聲〉﹝2008年7月號﹞。
三、曾韋禎,〈《海峽評論》之怪現象〉﹝2006.03.22﹞。
四、tomlinfox,〈我看學運世代〉。

說明﹝一﹞:
前三篇文章連著讀格外有趣,尤其曾韋禎說:『看看館內人少,遂「鼓起勇氣」去翻閱近一年的夏潮聯合會機關報──《海峽評論》。一個正常人是不會去看這種偏激至極,專門刊登一堆打著學術名義在那邊胡扯的雜誌,但是我為了了解一下這群仍然躲在校園裡面誤人子弟的教授們最近還有什麼可笑的言論;再者,現在圍繞在馬英九身邊幫馬英九建立歷史論述的,就是夏潮這夥人,所以我也硬著頭皮去看看最近的《海峽評論》有哪些東西……』又說:『若《聯合報》的親中反台指數是一百,那《海峽評論》至少有一千了!』更是激起了我對《海峽評論》的好奇心。

結果真如曾韋禎說的,大部分文章都是在幫馬英九建立歷史論述;比如最新一期﹝212期﹞的社論〈馬英九時代的美國對台政策〉,我還真不知道所謂「馬英九時代」的斷限究竟為何?還是《海峽評論》短短2個多月就可以總結美國的對台政策?最奇怪的是這篇社論的結尾:『美國若能在「馬英九時代」,協助馬英九和平解決台灣問題,未來的美國必然會擁有一個友好而強大的中國,否則,美國就必須面對13億中國人民以血肉築成的鋼鐵長城。維護美國戰略利益的兩岸專家當應有深思!』﹝???﹞

有趣的是﹝以下為阿斯巴甜走火入魔的開始﹞,《海峽評論》不僅常常硬要在社論嵌入「馬英九」三字,還常設計馬英九專題,內有「明褒暗捧馬英九」的系列文章。拿最新的212期來說,本期「馬專題」是「馬英九的困局」﹝5篇文章﹞;往前推幾期有210期「馬英九就職及演說」﹝5篇文章﹞、209期「馬英九當選的意義」﹝5篇文章﹞和208期「向馬英九進言」﹝4篇文章﹞……除了馬專題,還有一些跟馬英九有關的文章被歸類到其他專題。拿210期來說,除了社論〈「化獨漸統」與《國統綱領》──馬英九的人事佈局與就職演說之分析〉和「馬英九就職及演說」專題﹝5篇文章﹞外,分散在其他專題還有〈再評馬英九的兩岸政策〉、〈馬英九沒那麼容易染綠〉、〈馬的大陸政策:中間偏左還是中間偏獨?〉、〈520後馬英九的兩岸政策〉和〈馬英九注視汶川 點燃兩岸的愛〉這些打著馬英九的旗幟在自high的文章。

結論:
1、依曾韋禎的說法,阿斯巴甜屬於不正常的人。
2、《海峽評論》應立即正名為《馬神評論》!


說明﹝二﹞:
此說明係針對延伸閱讀四。

1990年3月19日早上,tomlinfox從東海趕到中正紀念堂聲援野百合學運,他這篇文章一段還滿好笑的:『東海的一個學長上台發言﹝不知道是陳政亮還是蕭武昌,忘了﹞,接著是絕食的方孝鼎學長﹝社研所﹞向大家講話。講完後大家熱烈鼓掌,忽然間前面有人帶頭喊:「東海的同學站起來!」於是很多人像波浪舞一樣站起,那時我才體會到群眾力量之大,是多麼可觀!你非得站起來不可,因為不站起來代表不同心,誰敢不站起來?可是我不禁問旁邊的人:「我們幹嘛要站起來?」』

比起當年很多熱衷學運的東海學長姐﹝有些後來步入政壇﹞,tomlinfox只不過是個單純不爽國代自肥的法律系一年級學生;他還原東海現場說:『大概中午時分,所有東海的海報長城,乃至於各系館的牆上,通通貼滿了抗議的海報!整個校園瀰漫著一股高昂的氣氛,每個人都在談這件事:「打倒國大代表!」』

後來聽聞台大學生靜坐,東海人就開始往台北跑。『3月18日凌晨3點左右,有人敲我們寢室的門。開門一看,是隔壁寢的蔡銘偉。他剛從台北下來,很激動地對我們描述了他所見的狀況:「一個老太太把自己的錢都掏出來,要給我們,我們不收,她錢扔了就走;還有人在那兒組織了人,專門煮飯給我們……下雨了,大家跑進去避雨,但就是沒人要撤離……」他說得幾乎像是一個全民揭竿而起的狀況,並告訴我們一定要去聲援,不能錯過這個重要的時刻。』

接著tomlinfox敘述了他從台中跑到中正紀念堂,參與學運「一天」的經過。想知道廣場上的學生都在幹嘛,或是tomlinfox為何一天就落跑,可以點他的文章看。

tomlinfox在文章結尾也為他的一日學運經驗寫下註腳:『當你置身運動其中的時候,其實也沒有那樣地可歌可泣與義無反顧的悲壯。那是一個事件,隨著時間的過去成為了歷史。有許多人在3月之後對學運徹底失望了,但我相信更多的人是把這場學運的記憶放在他們青春的最深處去反省的。在我的眼中看來,那是一場有點亂七八糟、有點不知所謂、有點荒腔走板的學生聚會。我相信對當時大多數的人而言,或許除了一顆民主的種子以外,我們什麼也沒有拿到。但至少我們曾經起身參與,曾經身在其中,並且選擇離開。這一切都是我們自己的決定,而這種決定的自由,則是要在若干年之後,才能夠體會出它的可貴之處。』




參考資料:
一、陳福裕﹝夏潮聯合會秘書長﹞,〈從反帝人民運動到右傾機會主義﹝四﹞〉。
二、《南方周末》,〈三十五年前華人精英的保釣夢〉﹝2005.08.04﹞。
三、林載爵主編,《東海風──東海大學的歷史》,頁74、108。
四、解影:〈第六章雷霆之路:相思林時期﹝1990-1994﹞──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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