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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前的那個星期,阿泉因為牽掛他那兩個不回家的兒子把家裡的氣氛搞得很緊繃──對內不時召開家庭會議,以「搶救哥哥大作戰」為主軸,指導我該如何配合挽救我的哥哥們,讓他們迷途知返﹝彷彿我們三人談著談著,就能談出他們兩個的光明坦途﹞;對外則積極詢問在政界及教育界尚有影響力的親戚們,是否有辦法把我大哥弄回山上教書﹝大哥不解他在外面教書教得好好的,為何非得回山上;阿泉和阿卿則認為與其在外面付房租,回家住既不用房租還有加級津貼﹞。

由於家庭會議向來是阿泉暴走的絕佳舞台,於是在那個「黑暗週」﹝也可以說是踩地雷週﹞裡,我非常渴望至少有「一天」可以不要再回答哥哥們到底在想什麼,或是敘述我這個使者穿針引線的過程;哪怕只是基於同情去傾聽阿泉和阿卿對於兒子不回家的抱怨,我都覺得實在是夠了!

阿泉會對阿卿施壓,認為既然他無法跟兒子溝通,阿卿就得扛起對話的責任。只是我大哥向來無視於家裡打去的電話,二哥對阿卿的態度又讓她覺得他不耐且冷淡,於是她也只能跟我抱怨,而且是逮到空檔就抱怨──在黑暗週裡每天至少有5次的空檔是以『唉~~哥哥真的很笨……』﹝他們認為搬回家才是明智之舉﹞拉開序幕。

我不是個不願意傾聽的人,但至少不要每天數次大同小異的抱怨,還持續一星期好嗎﹝黑暗週之前也幾乎是天天唸﹞?

於是我藉由六福村30同慶」,逮到了千載難逢的出門機會﹝像阿卿這麼省的人,「免費」絕對是個好藉口﹞。因為阿卿從不放心我一個人出門﹝連我到我家200公尺外的萊爾富她都要跟﹞,所以我撒謊說是跟高中同學阿丹一起去六福村﹝阿丹,請原諒我的虛擬玩伴盜用了你的身分﹞。

果不其然阿卿問起了阿丹的背景,我就簡介了阿丹這個人,說是我高中同學,龍潭人,嫁到關西,有兩個小孩,以前在六福村上班過,對那邊很熟──以上句句屬實,只是我沒有真的約阿丹去……是啊!我都30歲了還要靠扯謊才能自己出去玩。

其實我從頭到尾都只想一個人去六福村,不過我4月初跟5月初還二度禮貌性地問過阿卿有沒有意願要去,以及阿泉會不會想去﹝我的免費入園是從4月1號到5月31號,但這期間一般人也是春季特價690,且阿泉超過60歲,入園費是399﹞;不過阿卿都是一口回絕,還建議我可以找小宇﹝在六福村伺候過駱駝﹞去玩。一直到5月6號,我跟阿泉報備8號要跟高中同學去六福村,他才說阿卿講過母親節要去……於是我就說:『這樣啊!你們想去的話我就跟我高中同學取消好啦!反正她也只是陪我而已,因為她以前在六福村上班,應該不會真的很想去那邊玩啦!』阿泉考慮了兩小時後,叫我跟我高中同學去就好。

5月8號上午9點15分我抵達六福村,開始了奇妙的單人旅程﹝遊園過程另闢專文﹞。6小時後我離開了六福村,到關西買了糯玉米給阿泉﹝我特地挑軟硬適中的玉米,最後還是被阿泉嫌太硬﹞,以及85度C的蛋糕給阿卿,趕著回家幫阿卿煮咖啡﹝我每天下午都在《型男大主廚》的重播時段準備咖啡跟點心給她﹞。

正當我忙完要坐下來喝咖啡,阿卿又開口:『唉~~哥哥真的很笨……』於是我再也不想聽下去,就正色對她說:『你可不可以放過你自己,暫時不要去想這些東西?而且我好不容易離開家幾個小時可以不用聽這些,一回來你又接著講,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嗎?如果你真的要跟我聊這個,明天……還是晚上﹝一時心軟所以又加了「晚上」這個選項﹞再跟我聊可以嗎?』﹝結果不管是「明天」或是「晚上」,她都還是充分行使了她的抱怨權﹞

拜黑暗週之賜,我搬回家後首度跟大哥有了聯繫﹝阿泉指派我跟阿卿到台北對大哥放狠話,所以我不得不找他,要他給個說法;不然我就算因為他屢屢被疲勞轟炸,也不想去煩他﹞,不料他的開場白竟是:『我都跟我朋友說你真是「佛心來著」才會回家住!』

接下來就是母親節。雖然黑暗週裡我們已經殺到台中跟二哥懇談過,但阿泉還是決定母親節要到台中帶二哥一起陪阿卿回高雄娘家玩。出發後不久阿泉打電話跟大舅說我們要去玩,大舅說外公﹝他們的繼父﹞差不多了,我們去高雄剛好可以談後事。

我們還來得及見外公最後一面,5小時後外公就斷氣了。大哥在電話那頭一口應允告別式他會現身﹝感激涕零捏~~﹞,這個承諾解救我於黑暗週的疲勞轟炸,因為阿泉只要看到他,所有的怨氣都會瞬間蒸發──在那之前,阿泉的不作為,就已經算是皇恩浩蕩了。

5月11號下午外公入殮前,道士叮嚀會被「沖到」的人要注意哪些事項,但沒有人在聽﹝各聊各的,包括被越南嫁過來的二舅媽黏住的我﹞,還是二哥看到道士寫下的字,跑來問我是不是乙未年出生,屬羊﹝我認真以1895乙未年當基礎算了一下,說我應該是己未年生;結果我們去看,道士確實是寫「己未」﹞。據說移棺時我必須迴避,起初二哥覺得我迴避的距離不夠還叫我閃遠一點;但我小避一下下就想說算了,還跟二哥說:『沒差啦!應該是對我不好,不會對阿公不好就好……反正最糟不就是回尖石住嗎?』

二哥﹝ㄎㄎ﹞:『搞不好因此一輩子都出不來……』

告別式那天,二阿姨跟大哥說:『你要常回家啦!不然我妹妹以後怎麼辦?』
大哥竟嘻皮笑臉地搭著二阿姨的肩說:『你妹妹有我妹妹啊!』

我還能說什麼呢?只能說我還真慶幸我擁有兩個既機智又幽默的哥哥啊!要是哪天他們變得禿頭又無趣,我才會真的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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