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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偉在10月28號那天因癌症過世,消息來得突然,我們甚至連他罹癌都不知道。小鮮綠說傳偉的姊姊用他的Messenger帳號登入,說他變成小天使了,要參加告別式的可以跟她聯絡(留了電話號碼);小鮮綠馬上打去問,然後通知我,我才把Messenger名單裡原本刪除的傳偉加了回來(兩三年沒交談我就會刪掉聯絡人以保持版面清爽),看他姊姊寫些什麼。

11月7號我跟小鮮綠到中壢參加傳偉的告別式,一到現場就發現門口一些人中年人輕鬆談笑,見到我們便不帶情緒地跟我們收奠儀,遞毛巾。我在公祭時問了鄰座傳偉的幾個朋友,沒人知道他到底罹患什麼癌……在「一開始把傳偉名字念錯的司儀」的末段致詞中,後方的樂手(我坐比較後面,靠他們最近)自成極樂小世界,大聲談笑,而我旁邊的小鮮綠只是低頭啜泣,她大概是家屬以外表現得最哀痛的人。

是的,這些樂手參加過千百場告別式,跟往生者沒有任何交集,他們不必哀傷,但他們為什麼連一絲莊重都沒辦法展現?我是憤怒的,考慮要不要回頭飆罵樂手的同時,意識到我的出聲可能會讓我成為把現場弄得最難堪的人,顧及家屬的情緒之下我只有隱忍著。

最後瞻仰遺容的人只有5個(都是傳偉的朋友),原本高大的傳偉變得好小好小,毫無血色的臉上只有疲倦。我把預先寫好的一封信交給了傳偉的姊姊,便跟小鮮綠到門口等棺木移出。傳偉才剛離開告別式場,有位中年男子就親切地招呼我們一起去旁邊的餐廳用餐。大家都往餐廳移動,而我跟小鮮綠就直接往停車處走。

我輕拍了小鮮綠的肩膀兩下,她抓著我的手走到車上(我感覺到她若不抓著我可能會站不住),而這竟然是我們此生最靠近的時刻(我平常只想打她)。

回想起來,我跟傳偉在肢體上的接觸遠比我跟小鮮綠來得親暱,他一向是個讓人感到安心與貼心的大男孩。我們是因為他們機械系的男生跟我們史學系的女生是學伴關係而結識的,雖然他不是我們「義齒幫」任何一位成員的學伴,但我們卻都打從心裡喜歡這個大男孩,也把他當成自己的弟弟一般看待。

搬到台中之後我跟傳偉就沒有保持密切的往來,但我一直把這個孝順、節儉、純真及重情重義的大男孩放在心上……他的阿伯皮帶,他濃厚的客家口音,他的燦爛笑容跟偶爾弟弟般的撒嬌我都深深記得。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某人亟需1萬多元,我身邊沒有那麼多錢,於是我打了電話給傳偉(我知道他有存款)向他調1萬元現金,他馬上從宿舍跑出來送錢給我,什麼也沒多問,還給了我個溫暖的笑容;而這個節儉到把爸爸的皮帶用到鍍金的醜皮帶頭都斑駁了的大男孩,借了我1萬元卻從沒關心過我什麼時候才能還錢(我不到一個月就還掉了)。

傳偉雖然愛慕(沒有追求)著我們義齒幫的大當家(按年齡),但他對我們的照顧卻從沒有少過,這點在重色輕友的同齡男生中實數難得。看似最無情的總是我,就算多喜歡這個朋友,都可以久久不聯絡。

我跟傳偉最後一次聯絡,是他還在成功嶺受訓(職業軍官)的時候,大概是3年多以前吧!儘管後來完全沒聯絡,他還是持續轉寄溫情、勵志的信件給我,但我卻一封都沒回過,而且是看到信件名稱就直接刪信(我從來不會因為那種信件就被溫暖或被鼓勵到)。

多少年來都是朋友悲傷或失意的時候想到遠方的我,而我再給予溫情似乎就算是「夠朋友」的表現。所以我總認為,我的朋友在遠方好好的就好,開心或榮耀的時刻毋需與我分享,有需要時他們自然會找我,而我再出現就可以了,卻從未主動關心朋友是不是有需要。

告別式後我直接回台中,傳偉的女友用他的帳號上線,我以為是他姊姊,就說我是拿信給她的人,希望能傳遞一絲絲暖意,順便提醒她要變天了,請她和家人多保重身體……後來我跟她說沒人知道傳偉罹癌的事,她說:『他不要人擔心,總是很逞強的!』

小鮮綠一直有跟傳偉聯絡,近年來我們對彼此狀況的掌握也都是透過她,但這次的消息卻令她錯愕不已,因為她之前知道他住院,而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小腫瘤而已!』她還計畫著等他身體好些要找我們吃飯什麼的,也把預備傳給他新年簡訊的梗都想好了。

事情就是這麼突然,總是很逞強的傳偉連第二次手術都沒辦法動,最後就在自己的房間辭世了,得年27,官拜中尉(馬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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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xine995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