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不知道什麼叫「想家」。
我回家都是因為「該回家」，或「不得不回家」。
剛上大學的時候，總是聽其他同學提到想回家，或看著他們週五下午急忙地離開教室，好像搭不上車會跟1949年被遺棄在將要赤化的中國大陸般急切地逃離陽明山……而我總覺得，為什麼我就是感覺不出親情的召喚，哪怕只是一點點溫情的拉扯都不曾有過。
那兩年，因為哥哥們都不回家，而我覺得阿泉跟阿卿會因為家裡都沒小孩走動而感到落寞，於是我每週都回家。
可說真的，就算一天只能吃兩片白吐司或一球冬粉加龜甲萬醬油的日子持續過了很久，我都沒想念過阿卿煮的一餐飯。
就是沒有想家過，雖然我高中就開始過著獨居的生活。
每年農曆新年前，阿卿都會囑咐我聯絡大哥，說要找那個異鄉的遊子回家過年，不然他會很寂寞。我都說：『哪會啊？他一個人在外面逍遙得很咧！』（而他也從一開始要我幫忙編織不回家的理由到最後演變成：『你乾脆跟她說你都找不到我啦！』）阿卿都不相信，她始終認為她堅信的家庭價值也該傳遞到我們身上。但其實，我們家的小孩在情感上似乎都不曾依賴過家庭。
只有需要經濟援助的時候，才會厚著臉皮像黃鼠狼般地對家人噓寒問暖。
說真的，要是我哥哥們有一個願意肩負他們應該負的責任，我還真他媽的一點都不想回家。
因為我有一個讓我神經緊張，並且令我們對未來失去想像的爸爸（一、二）……雖然今年他開朗很多，但過去30年來他的所作所為確實讓我深刻地感受到什麼叫做「伴君如伴虎」（他在我家就像皇帝一樣）。
以前聽別人說想家我會嗤之以鼻，現在再聽別人說想家，我會先一陣狐疑再一陣鼻酸，覺得自己為什麼就是從來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感覺。
下午學校有台銀的理財專員來跟我談定存，我衝著她就問：『蛤？20年？萬一我兩年後就自殺了會退錢給家屬嗎？』
我不是沒想像過那個我應當得以安頓身心的家會是如何地牽絆著我，只是長相左右的，卻始終是我一個人的天長地久。
留言列表
